辉格党和安德鲁杰克逊的民主党,美国两党制正式确立

1820年代,美国各州都开始放开投票的财产限制,原来无缘政治的中下层平民成为新的选民,也可以投票了。 杰克逊新成立的 民主党加上杰克逊战争英雄的身份,对新选民有着磁石一样的吸引力。民主党一成立,就借着这股新选民的东风,开始为杰克逊四年以后问鼎白宫不遗余力地造势。

战功赫赫的杰克逊打出旗号。要杀进华盛顿,终结各种暗箱操作,让民主党把属于人民的权力夺回来,一时风头无两。 美国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的民粹运动粉墨登场。

看到民主党势不可挡,许多共和党政客也开始改换门庭,纷纷转会。 这其中包括曾经痛斥杰克逊,在门罗政府担任过战争部长的卡尔霍恩 (J C Calhoun)。

图:卡尔霍恩

野心勃勃锋芒毕露的卡尔霍恩来自南卡罗莱纳。门罗时代出任战争部长,曾经力主罢免杰克逊。 理由是杰克逊擅自挑起同西班牙属地佛罗里达的战争。随后又擅自决定处决帮助佛罗里达塞米诺尔印第安人的英国军官。恣意妄为挑起国际争端。 面对选民对杰克逊的巨大支持,门罗没有同意。卡尔霍恩愤然辞职。

昆西亚当斯当选总统,年富力强的卡尔霍恩出任副总统。 没想到,杰克逊东山再起,势如破竹。卡尔霍恩对杰克逊的态度180度大转弯,自告奋勇,愿意在给昆西亚当斯干满一届共和党副总统以后,以民主党人身份参选副总统,助杰克逊一臂之力。

1828选战,被称为美国现代两党竞选政治的起始点。 刚刚开始投票的中下层民众大多只关心单一议题,而且常常对其他政策细节知之不详,或者干脆兴趣缺缺。各地选民政策偏好的差异又很大。 为讨好各地选民,候选人开始各种模棱两可,王顾左右而言他。

比如关税问题。北方选民当然希望开征关税,保护本地产业。 南方没有工业,加征关税保护不了什么,反而导致进口产品价格上升,所以南方选民反对。 于是被问到这个问题,杰克逊就妙答:我支持深思熟虑的关税。(I support judicial tarriff) 反正两方面都感到杰克逊好像就站在自己这边。

各种无节操人身攻击,造谣污蔑也开始成为美国选战标配。 比如,为塑造昆西亚当斯出身高官家庭(父亲是亚当斯总统),不接地气的形象,杰克逊阵营大肆渲染昆西如何酷爱精通台球。 当时台球是一种只有上流社会才玩得起的运动。昆西的确是打台球好手。杰克逊阵营则是指桑骂槐,醉翁之意不在酒。

另一方当然也不甘示弱,连杰克逊如何把美国女孩贩卖到俄国充当沙皇性奴的这样毫无根据的谣言也被传得有声有色。 至于杰克逊军中如何专断跋扈,甚至私刑处决开小差的士兵更是传得满城风雨。 昆西亚当斯阵营更是推出一个蠢驴的造型,暗讽杰克逊拥趸没文化,水准低。

没想到杰克逊照单全收。在杰克逊选民看来,驴象征着草根,扎实,接地气。这场选战就是要杀进华盛顿把高高在上的官老爷拉下马。 从此,驴就成为民主党的标志,驴象之争的一个源头就是1828年选战。 昆西亚当斯使出浑身解数,还是节节败退。在强大民意裹挟下,杰克逊毫无悬念当选。

杰克逊入主白宫,人们很快发现新总统颇为另类。 首先,杰克逊一改杰弗逊以来,尽可能保留前朝事务官员的做法,只要是支持过自己的竞选对手的,一律开除。换上忠于自己的嫡系人马。

其次,杰克逊的政策取向,往往只顾自己的好恶,不考虑对美国的影响。 比如重设国民银行是麦迪逊总统根据任内教训总结得到的结论。 但杰克逊固执地认为没有必要。于是他下令财政部长马上关闭联邦政府在国民银行的账户。

财政部长说这事要谨慎,话音未落,就给炒了鱿鱼。 换上来的新财长战战兢兢问杰克逊,这事你要不要再考虑清楚?领导发话居然还敢问东问西,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毫无看齐意识的第二任财长随即滚蛋。 转眼间,为了一个国民银行账户,财政部长连换三任。

最后,杰克逊开启了用大众传媒干预立法的恶例。他找来波士顿环球报著名记者布莱尔(Francis Preston Blair),成立《华盛顿环球报》作为政治传声筒。 杰克逊要立法,就通过华盛顿环球报昭告天下,总统认为某某法律必须通过。谁敢对着干,就小心该报铺天盖地负面报道,随后愤怒的选民请你走人。

图:弗朗西斯·普雷斯顿·布莱尔(Francis Preston Blair)

杰克逊之前,美国总统否决法案,只问违不违宪。到了杰克逊,只问总统喜不喜欢。不喜欢。合宪的照样一票否决。这个做法被后来的总统继承下来,直到今天。 杰克逊最受后人诟病的是他对印第安人的处理的霸道。

美国早年有印第安五大文明部落之说。他们学英语,守协议,遇到战争就出兵出力帮美国。没有印第安人鼎力相助,杰克逊也打不赢新奥尔良保卫战。 建国初期,美国以友邦之礼善待五大部落。和他们的协议由负责缔约的参议院负责。 五大部落(图中深绿色部分)中最出名的就是切罗基(Cherokee)。

图:五大部落

但杰克逊偏执地认为印第安人不可信,无论智力还是人品,天生低白人一等。 正好遇到切罗基部落地下发现金矿,杰克逊趁机绞尽脑汁赶紧把印第安人赶走。 1830年,杰克逊推动国会通过了印第安人迁移法(Indian Removal Act)。这是美国建国后一部臭名昭著的恶法。

图:印第安人迁移法

图:被赶出家园的印第安人

它的依据竟然是向西扩张是上帝赋予美国的历史使命,因此印第安人必须让道。 切罗基部落开始申诉,从所在地佐治亚一路告到美国最高法院。 最高法院大法官马歇尔(John Marshall,图)裁决该法违宪,并告知杰克逊无权强行迁徙印第安人。

图:马歇尔大法官(John Marshall)

杰克逊轻描淡写,最高法院爱怎么判怎么判,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执行。 反正他军权在握,管你大法官说啥,照样动用军队迁徙印第安人。当时不仅美国国内舆论哗然,杰克逊的政治盟友也感到他做得过火。 无奈中被迁徙的印第安人大多数去了俄克拉荷马。从此,美国密西西比以西很少有印第安人了。

做事嚣张的杰克逊同副总统卡尔霍恩的矛盾也日益激化。这里还要说说国务卿范布伦 (Martin Van Buren)。 杰克逊用人只要政治忠诚,资历能力无所谓。 他重用的战争部长(也就是现在的国防部长)伊顿(John Eaton),是个连中级军官也没有干过的亲信。 范布伦来自纽约,给杰克逊竞选出过大力。

图:国务卿范布伦 (Martin Van Buren)

图:伊顿(John Eaton)

于是,杰克逊就任命范布伦为国务卿。 美国早年,国务卿和副总统是最有希望将来成为总统的。野心勃勃的卡尔霍恩和范布伦开始明里暗里较劲。 不知怎的,卡尔霍恩早年企图解除杰克逊兵权的旧账给翻了出来。杰克逊起初也没有太在意。

但是很快,围绕关税,美国南北矛盾开始激化。卡尔霍恩的大本营南卡罗莱纳的态度尤其尖锐。 当年卡尔霍恩在给杰克逊拉票的时候曾经许诺说服杰克逊不对南卡罗莱纳进口货物征收关税。 但是共和党籍的议长克雷推动了国会通过关税法案,杰克逊稀里糊涂签了。卡尔霍恩的政治支票落空。

为安抚自己的基本盘,卡尔霍恩暗中支持南卡罗莱纳州议会通过法律,假如一项联邦立法涉嫌违宪,南卡可以拒不执行。 作风专断的杰克逊,认为这是公然冒犯自己的总统权威。当他查出副总统卡尔霍恩背后支持南卡州议会时,新仇旧恨一起爆发,杰克逊同卡尔霍恩的矛盾迅速公开化。

这时候又爆发了一场内阁风波。事情还牵扯到杰克逊私生活。 杰克逊的太太蕾切尔,在嫁给杰克逊之前曾经有一段不幸的婚姻。前夫屡屡家暴,蕾切尔提出离婚。当时美国离婚流程旷日持久。蕾切尔遇到杰克逊,双双坠入爱河时,离婚程序还没有走完。

1828年大选期间,昆西亚当斯的阵营就这个问题大做文章。有关蕾切尔作风问题的话题不断。没有想到爱面子的蕾切尔有心脏病。一来二去,竟告病重不治。 胜选以后的杰克逊悲愤地怒斥昆西亚当斯阵营就是谋杀自己爱妻的凶手。

事有凑巧,被任命为战争部长的伊顿遇到了一位美国海军军官的妻子,一见倾心。 风流倜傥的伊顿和这位妇人很快搞到一起。 海军军官悲愤自杀,伊顿索性把妇人娶为妻子。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杰克逊内阁中,有一半阁员的太太拒绝同伊顿的新任妻子交往。范布伦想当和事佬。而杰克逊则认为自己和伊顿同病相怜,这是内阁借题发挥,跟他对着干。 盛怒之下,他干脆把整个内阁解散。为了给自己的老友范布伦一个安慰奖,杰克逊打算把他派到西班牙当大使。

大使任命必须由参议院批准。而当时参议院正好对半五五开。 副总统卡尔霍恩不失时机投下反对票。 范布伦的大使美差泡汤。气急败坏的杰克逊公开宣布,自己第一任期届满,如果赢得连任,第二任副总统将是范布伦。

杰克逊的运气真不赖。各种倒行逆施,但是美国当时经济势气势如虹。加上大量的前任留下来的土地,正在一批一批卖给向西拓展的移民,政府财政想当充裕,杰克逊任内政府债务已经还清。 1832年,杰克逊连任胜选。但是美国国内各种政治力量已经对这位专断的总统越来越忍无可忍。

此时,围绕南卡罗莱纳的关税矛盾进一步升级。 即将展开第二任期的杰克逊甚至动了要兴兵讨伐南卡罗莱纳的打算,他想指挥美军杀进南卡罗莱纳,一举捣毁卡尔霍恩背后的地方势力老巢,至少逼着南卡罗莱纳服从联邦。

危急之中议长克雷向卡尔霍恩递来了橄榄枝。他安排国会通过法案,只要南卡提出一个上限,关税可以逐年递减到这个南卡可以接受的水平。 卡尔霍恩抓住了这一机会,让南卡州议会接球修正,接受了联邦的关税新提案。一场政治风波稍稍得以平息。美国同一场内战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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